我看着那枚香囊,上面的鸳鸯绣得活灵活现。
可我知道,里面装的不是什么观音符,而是能让灯芯快速熄灭的“幽昙粉”。
她是存心的。
我伸手接过香囊,在她得意的目光中,缓缓站起身。
然后,当着所有人的面,我将香囊凑到鼻尖,深吸一口气,再缓缓吐出。
“妹妹有心了。”我看着她,笑得灿烂,“这味道真特别,闻着让人……头晕。我这人命贱,怕是受不起观音娘娘的恩典。不如,还是妹妹自己留着用吧。”
话音刚落,我手一松。
香囊直直地坠向地面,里面的白色粉末洒了一地。
柳轻烟的脸色瞬间惨白。
“温知夏!你竟敢在祖宗面前造次!”婆母尖叫着扑过来,一巴掌狠狠甩在我的脸上。
火辣辣的疼。
我没有躲,只是冷冷地看着裴聿安。
他站在那里,眉头紧锁,看着地上的粉末,眼中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“聿安哥哥,”柳轻烟已经哭倒在地,梨花带雨地拉着裴聿安的衣角,“我只是想帮姐姐,香囊里是我跪了七天才从宝华寺请来的香灰……”
裴聿安终于动了。
他没有看我,而是弯腰扶起了柳轻烟,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。
“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。别哭了,地上凉。”
我的心,在那一刻,也跟着凉了。
裴聿安将柳轻烟打横抱起,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
“母亲,烟儿身子弱,我先送她回房。知夏……让她在这里跪着,好好反省。”
他的声音温沉,却如千斤一般砸进我心里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,看着他怀中柳轻烟埋在他胸口,露出一抹得意的笑,突然觉得这五年的时光,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我与裴聿安并非没有过温情脉脉的时光。
我们相识于江南的杏花春雨里。
他是京城来的贵公子,才华横溢,温润如玉。我是江南富商之女,虽不懂诗词,却也读过几本书。
那日,我在自家的书画铺里整理画卷,他一身青衣,撑着油纸伞走了进来。
雨滴顺着伞骨滑落,他抬头看我,眼中盛着江南的烟雨,温柔得能溺死人。
“姑娘,这幅《春山伴侣图》,在下寻了很久。”
后来我才知道,他寻的不是画,是我。
他为我写过“愿我如星君如月,夜夜流光相皎洁”的诗句。
他曾在我父亲面前立誓:“此生唯愿与知夏一人,相伴终老,绝不相负。”
父亲当时忧心忡忡:“聿安,你出身国公府,我们知夏只是商贾之女,门不当户不对,我怕她将来受委屈。”
裴聿安握着我的手,目光灼灼:“伯父放心,有我在一日,便护她一日周全。”
言犹在耳,可如今护着他心尖上的人,却不是我。
祠堂的门被关上,将所有的光亮和声音都隔绝在外。
我一个人跪在冰冷的地面上,膝盖早已麻木,脸上火辣辣的疼意提醒着我刚才的屈辱。
我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玉佩,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。玉佩温润,贴着掌心,却暖不了我冰冷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