菟葵花瓣被他尽数清理了,连带着散乱的纸巾和皱巴巴的床单。
我实在是累,躺在床上昏昏欲睡。
自从系统的事情暴露了后,他确实态度不好了很多。
往常事后换床单前总是会乖乖把我抱到沙发上,认真地给我盖好小毯子,然后微红着脸给我揉腿。
如今一句话也不说,就把我抱到沙发上,盖小毯子的时候也一声不吭,揉腿的时候都冷着脸。
看来是不害羞了。
还有一个月就要回到原世界了,我不想这样不清不楚地结束。
“江砚,一个月后我就会离开这个世界。”
话落,他顿住了。
很明显,他不知道。
他向来理智,是个出色的家族继承人,不动声色,冷静克制,淡定从容。
可现在的他,显然对不起这个评价。
男人狼狈地顿在原地,重复了无数次的收床单的动作也无法继续了。
许久,他笑了。
笑意不进眼底。
“你很喜欢那个世界吧。”
所以才会离开。
那个世界一定很美好吧。
他没有讽刺我的做戏,而是替我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。
就像最初知道系统的事情后,他没有愤怒,而是柔声问我——
“那个叫系统的东西是不是对你不好?”
所以我会毫无感情地攻略他。
江砚再一次意识到,没有人会无条件对他好。
好像钝刀扎进心脏的血肉里,血液涌上喉管,我只觉得说不出话,开口失声。
曾经系统说我狠心,我也觉得自己是个狠心的人,我一再利用他,利用他对母亲的怀念,对父亲的恨意,对亲情的渴望。
可我还是个不太彻底的坏人,我也很自私。
我自私地想,不要让他知道真相,不要让他知道宋锦书是个骗子。
至少,他喜欢的宋锦书不可以。
至少,唯一让他还会快乐的宋锦书,不可以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。
我骗他,也骗自己。
我告诉自己,给江砚一段美好真挚的初恋回忆也好。
我只需要设计一个死在异国他乡的假象。
飞机坠亡除外。
我不是个成功的攻略者,我对他产生了同情。
或者,是爱意。
见光即死的爱意。
不见天日的爱意。
还记得,在东窗事发后,他找到了在机场候机的我。
我生无可恋地想,他会怎样呢?
怎样做,怎样想?
是难过多一分,还是愤怒多一分?
江砚冷静地拉过我的行李箱,攥着我的手往回走,气场低沉。
第一次,我的手被攥得有些疼。
心脏也被攥得疼。
所以,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,系统暴露了呢?
早一点,他不会深陷其中。
再晚一点,我也不会深陷其中。
可是所有的谎言无处遁形了。
舞会结束,灰姑娘失去了所有。
现实和童话的区别在于,现实中,合脚的水晶鞋不会掉。
王子和灰姑娘不会相爱,因为从一开始,灰姑娘就编造了一个可以参加舞会的身份。
江砚拉着我往回走,没有看我。
我漫无目的地想着。
江砚的爱意会一分一毫地换算成他的恨意吗?
而江砚的恨意,是会一分一毫全部换算成宋锦书的难过的。
所以,到底是谁的痛苦更胜一筹呢?
我曾今仗着攻略者的身份,肆无忌惮地证明自己对他的喜欢,因为浮于表面的喜欢无需代价。
可我泡沫一样的喜欢尽数被江砚换来了厚重的回应。
最开始,我挑逗他,我轻浮他,我对他欲擒故纵,谎话连篇。
江砚红着脸回应我,一点一点变得诱人。
可我不自觉地收敛了。
他送了我喜欢的“不知春”。
那是我们初识时我刻意根据许女士的喜好锁定的香水款式。
十七岁开始,他的穿衣风格开始变化了,偏向于我提过的喜欢的风格。
可那其实是许女士喜欢的风格,我曾试图用这些攻略他,最终却自食恶果,江砚一点一滴的刻意顺着我的喜好改变,都像当头一棒,让我不断收敛。
所以,当招摇过市的宋锦书露出了马脚,她迟到的爱意终于没有赶上最后一班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