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娘的那巴掌最终没有落下来。

因为我爹回来了,身边还跟着姨母。

爹还没开口,娘先急了:“许明辉!你敢动柳郎一下试试?”

我爹快步上前将我搂进怀里。

她目光冷冷地看向我爹,眼里却没有半分妒火。

爹只是心疼地摸了摸我怕得苍白的小脸,问我娘:“容灵,我给你一次机会。那些话,你敢不敢再同我说一次?”

爹还没说话,那个叫柳元的男子立刻跪在了我娘裙边。

他哭得梨花带雨,哀哀求道:“驸马,你就当是行行好,给草民一条活路吧!就算是为奴为仆也愿意,只要能陪在灵儿身侧…”

娘顿时心疼得不得了,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。

再看向我爹时眼里已经带上了埋怨。

她理直气壮地对我爹说:“再说一遍又何妨?从前我处处让着你,但如今我肚子里有了柳郎的孩子,又如何能让柳郎在外飘零?这些年我给足了你体面,你如今便让我这一次不行吗?”

话音未落,娘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。

姨母隽逸的脸上带着薄怒,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对娘动手。

她还要再打,却被我爹拉住。

所有人都盯着我爹,小心地觑他的脸色。

爹却突兀地笑了,他说:“纳面首这样小的事,你自作决断便是了。何必闹得这样大,吓着肚里的孩子该怎么办?”

我娘被我爹的话说懵了,反应过来后眼里顿时充满欢喜。

她连连点头:“夫君说得对,还是夫君细心,柳郎还不过来谢过驸马!”

爹没受他的礼,只说:“这事我还要同太后商议。”

她这般大度,连嬷嬷都皱起了眉,一副忧心的神色。

娘却乐呵呵地搂着那柳元走了。

走之前还问我爹支了一千两银子,说是要给柳元凑些彩礼。

可当年嫁给爹的时候,给的嫁妆都是太后置办的,娘万事都不管。

娘走了,嬷嬷便也借口头疼离开了。

只剩姨母还留在原地,我这才发现她竟一直扶着我爹的手臂。

爹似乎也才发现,忙不迭抽回手。

他安抚地拍了拍姨母的肩,语气依旧温柔:“琳琅我无妨,你去忙吧。”

琳琅是姨母的字,爹只比姨母大了三岁。平日里为了避嫌,他大多喊姨母的大名——容荟。

姨母不肯走,垂在袖中的手捏了又捏。

半晌,她才问:“你真的同意容灵纳面首?你不必勉强,若是你有半分委屈,我便叫人偷偷料理那个男子。你若是连容灵也不想要,那我也可做主逼她出府……”

姨母话里的意思太惊骇,我垂下眼,偷偷觑爹的脸色。

爹皱起了眉,喝道:“琳琅!你姐姐的事,我自有打算,你不必插手。”

姨母被骂得垂下头,不知为何也生气了,甩袖走了。

人都走了,后院便只剩我和爹两个人,还有一片狼藉的点心。

爹扫了一眼,也认出了那就是我从前吵着要吃,但娘一次也没带回来过的点心。

他依旧在笑,但脸上却不知何时已挂满了泪。

半晌,爹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。

我吓坏了,赶忙扑上去抓住他的手,却被爹紧紧地搂进怀里。

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,抱起我便去了宫里。

皇祖母像是知道他要来。

守着的赵嬷嬷见到他,立刻伸手要将我接过去。

她叹了口气,看着我爹的眼里盛着悲哀:“太后说天色晚了,就让奴婢带小姐先回去洗漱吧。太后她,她已经在屋里等您了。”

爹短促地笑了一声,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:“晨晨乖,去吧。”

于是赵嬷嬷便将我抱走了。

一路上,赵嬷嬷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。

直到她为我洗漱完,将我放到床上,才忍不住开口:

“晨晨劝一劝你爹好不好?公主虽然混账了些,但她心里还是有晨晨和你爹的。公主她不过是多给你找了个爹,有太后在,绝对不会让人欺负晨晨的。”

“你爹一个庶子,又不受宠,他早就没有家了。要是和你爹走了,晨晨就会像那天我们遇到的那个小乞丐一样,连饭都吃不饱,要和大黄抢肉吃呢。”

窗外风呼呼作响,赵嬷嬷还在不断地说着,我却没心思再听。

爹这些年管着侯府,其实是很累的。

当初他刚进门时,侯府的这些老仆都不服爹,明里暗里地给爹使绊子。

除了应付这些,他还要关心姨母的学业,担忧我的身体,甚至还要撑起侯府的体面。

爹心善,侯府里的下人每逢年节得的赏赐,都比别家多上一倍。

他常说待人真心,便能换来真心。

我不懂,爹对这些人如此真心,怎么他们还能说出这样的话?

分明是爹负心薄幸,怎地都来劝爹大度?

好似他才是那个恶人。

赵嬷嬷有一点说错了,我不怕去做小乞丐。

若是爹和我去做乞丐,那我就和那个小哥哥一样,去给人做工,将粮食拿回来给爹。

我揣着满腹心事,怎么都睡不着。赵嬷嬷也走了,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我。

直到天蒙蒙亮,爹才回来。

他满身风雪,抱我的手都是冰的,眼睛却亮得像一簇火。

爹搂着我,笑意盈盈地说:“晨晨,爹带你换一个娘亲可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