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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小些,我下了树。那一粒雪梨酥混在泥水中,被雨水冲得不成样子。

但也没时间心伤,躲雨耽误了些时间,我得抓紧赶去侯府。

典命司的司使大人楚不义传说中是活阎罗的存在,我不敢误了时间。

一路小跑我到了侯府,却在门口又看到那辆马车。

我惴惴不安跟在管家身后,去了后院。院子里摆满了尸体,任由雨水冲刷。我站在廊下,楼上传来一阵嬉闹声。

那个声音,真是熟悉。如同一盆冰水落下,我被定住原地。

“心兰姐,愿赌服输,我哥我给你带来了。”

“说来可笑,他啊假扮穷书生吊着个收尸女,也不嫌晦气。今天都还想着去赴约。”

齐暮行的声音随着冰冷雨水砸落:“就当养个玩意,养了两年我可不想轻易暴露了,到时候就没意思了。”

一个不熟悉的女声带着些醋意:“阿行你不会养出感情了吧。”

“这有什么意思,还不如我和袅袅打赌来得好玩。”她转头对齐袅袅说,“我说能死六十多吧,你还说死得了一百个。下人的命都贱得很,有些命大的。”

恐怖如同眼前雨帘一般,将我整个笼罩,不漏一丝气口。我看着满院子的尸体,原来这不过是她们打的一个赌。

齐袅袅轻笑一声:“你不知道心兰姐,那个收尸女为了我哥跑去买雪梨酥。哎呦那寒酸得哟,只买得起一个,还献宝似地送来。就她那双晦气的手碰过,我接一下都嫌恶心。”

“她还幻想等我哥科举高中娶她呢。”

齐暮行不屑地笑了一下:“什么狗屁状元,谁稀罕呀。要不这样哄着,她怎么心甘情愿地为我忙前忙后,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。每次看她把所有钱都给我买东西的样子,我都觉得好笑。”

“不过更过瘾的,是转身把这些东西都扔掉,再想到她在满是尸体的地方干啃馒头的窘迫。”

齐袅袅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。

“哥你还记得有一次她说是她生辰,让我们陪她去吃了一碗阳春面不。她点两碗给我们,我们不吃,她把剩下的全吃完。那样子就像路边等着吃剩饭的野狗一样。”

齐暮行戏谑一笑:“还说呢,那是什么贱民吃的东西。”

在原主的记忆中,阳春面是最好吃的东西。我一直舍不得,只有生辰时才舍得,还只舍得点两碗给他们。他们的推让,让我觉得我的付出都是值得的,更是坚定了要好好对他们好的决心。

却不想,不过是他们的一个乐子罢了。我的手不住开始颤抖,鼻子酸涩,眼泪噙在眼中。

楼上,他们的取乐还在继续。

赵心兰在一边问道:“我说世子爷,你还要玩多久啊?”

“一年前就觉得她无趣,引着她自以为是替我顶罪。本打算恢复身份去牢里好好羞辱她一番,看她怎么卑贱求我的。可惜下面的人手太狠,把她快打死了,搞得我也没得玩。”

他恶作剧似的笑了两声:“谁曾想,她命这么大竟然没死成,索性我就继续玩咯。”

原来,我穿越契机的背后是这般恶心。

我攥紧了拳头,指甲嵌进肉里,却不觉得痛。喉咙里似被一把钢针堵住,每一次呼吸都像是钢针刺入心脏。

我的心也在阵阵抽痛,不知是为原主不值,还是为我自己。

早知如此,我又何必对他兄妹那样好,闻酥园的糕点我还一口没尝过呢。

齐袅袅连忙说:“心兰姐你放心,我们两家有婚约在,我哥在成亲前肯定会打发掉这个晦气东西的。”

这时一个小厮上楼,向齐暮行禀报:“世子爷,春娘说谢谢您费心,想请你今晚去一去。”

他阴沉沉道:“一个妓女算什么东西!给点好处还当真顺竿爬。让烟柳巷的妈子好好教导教导!”

楼上扔出一个茶杯,重重砸在一具尸体的脸上,瞬间面目全非。

收尸人的习惯让我不忍死者被这般轻贱,顶着大雨冲了出去。

我从工具箱里拿出敛尸的工具,为他整理砸出来的伤口。楼上传来赵心兰倨傲的声音:“哪来的蠢东西,一个死人你还在意什么。”

我回头望去,透过层层雨帘,却也明显看见齐暮行兄妹俩神色一滞。

他蹙眉,嫌恶又惊诧:“何竹心。”